我想吻他。

莉迪亞是這樣對系統說的。

她也是這麽想的。

紅發少女落在他的懷裏, 盡管不能再感知到他溫暖的靈魂，卻在他寬厚的懷抱中依舊能感受到溫暖與熾熱。

有什麽情緒在沸騰, 在燃燒。

灰綠色的眼眸裏映出了克拉克的臉。莉迪亞正縮在他的懷裏, 無比專註地盯著一直對她那麽好的人。

喜歡是一種神奇的情緒。它來得突然, 又或者並沒有那麽突然。

有一個人，他溫柔, 善良，關心你, 愛護你, 對你好，總是和你在一起，還是一個英雄；而你, 依賴他，信任他，也想對他好，一直惦記他。

莉迪亞或許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這些，她只是想這麽做, 也真的這麽做了。

她伸手，環抱住他的脖子。

克拉克的眼中透著關切, 藍色的眼眸如晴空般廣闊包容。

他眉頭微微皺著，似乎還有些事情沒有搞清楚。為什麽莉迪亞的身體情況會突然衰退, 變回了一開始見到的, 普通人類的樣子。

超人會用超級聽力去觀察, 但克拉克·肯特卻是收斂盡量不去使用他的能力, 這才讓莉迪亞“隱藏”了一段時間。

如果不是他直覺知道莉迪亞不會隱藏自己的狀況，墜落，只是幾秒的事情。

小姑娘的臉色蒼白，眼角濕潤，眼眸一眨不眨地定在克拉克臉上。

她的聲音都透著一股子虛弱，軟得發抖，似乎受到了驚嚇。

“克拉克……”

她小聲喊他。

然後收緊雙臂，認認真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，一觸即分。

本以為小姑娘想對他說些什麽的超人瞬間楞住了。在這一秒，他正懷抱著莉迪亞落了地，一時不察，在地上留下一個坑，放射性的裂紋淺淺擴散。

隨後而來的戴安娜推推同樣用來遮掩身份的鏡框，意味深長地笑。

“哦……”

克拉克：“……”

他站穩：“你在做什麽？”

“I want a kiss。”同時也抱著他的姑娘理所當然地回答。

克拉克緊緊皺起了眉。

他跳過這個話題，只是將懷中突兀變得柔軟的姑娘安穩地放在地上，瞬間板起了臉：“你身上發生了什麽？”

莉迪亞垂下眼，盯著自己手套掌心幹涸的血痕，慢慢搖頭。

“……我不知道，”她不覺得可以把這種奇怪的反應推到神奇女俠身上，也不確自己的情況，只是小聲解釋，“我什麽都不知道。我根本不清楚我力量的來源，所以我一直都認得清我只是莉迪亞，我從未將自己與人類分割開。”

“我不是……”

“克拉克。”莉迪亞擡頭，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。

之前她的勇氣來源於她的能力，但現在，在這段適應期度過之後，莉迪亞已經可以靠自己稍稍挺直腰板。

她望著超人，抿著嘴：“你——也對我失望了嗎？”

“不！”超人的回答斬釘截鐵，又重覆一遍，“不。我們可能有些觀念上的問題並不相同，這只是需要坐下來一起討論。我不會對你失望，我教你的那些，你做得很好。”

莉迪亞悄悄攥著自己衣擺的手慢慢松開。

她悄悄松了口氣，和克拉克只隔著一條手臂的距離。

少女還沒有徹底從洶湧而來的情緒中脫離，她伸手，用超人絕對可以躲過的速度，扯住了他的披風：“然後呢？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？”

“莉……”

克拉克覺得自己不單胃部幻痛，連腦袋都開始疼起來。

剛剛的事情，他想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，可惜莉迪亞並不配合他。小姑娘盯著他的眼睛，專註又認真，一直在等待著他的回答。

克拉克不是真的傻。

他因為自己身份特殊，一直習慣性地隱藏自己，當然沒有什麽穩定的關系。但他有無疾而終的初戀，也有過幾次沒有然後的約會。他聽著莉迪亞的心跳，知道她是認真的。

但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種地步的？

就這麽一瞬間？

——原諒就算不是傻也好不到哪裏去的氪星大豬蹄子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那些貼心得過分的做法，比故意撩還要撩，在沒有享受多少溫暖的莉迪亞心上到底刻下了什麽。

他幾乎是呻·吟著按住了自己幻痛的額角：“莉莉絲，你還小。”

是啊，對克拉克來說，莉迪亞太小了。

他來到地球都要三十年，可莉迪亞才是個高中生。

一微秒的時間，他甚至非常想去抓著隊友們問問，為什麽他專心致志地關心他的學生努力成為好的導師，結果他的學生卻把路線拐到了奇怪的地方去。他天生不適合帶孩子嗎？

他頭很痛。

“我不覺得我很小，”莉迪亞認真地對他說，“你是在搪塞我。”

話題從一開始爭吵的地方突兀拐成了另一個方向。

莉迪亞之前什麽都不想做。

她從不貪心，依舊習慣性地維持著自己小心翼翼的心理平衡，覺得維持著現在的關系比什麽都好，焦躁也只是一陣子的情緒。

喜歡這種感情並不是必須品，莉迪亞想要穩定，而戀愛絕對不是一種足夠穩定的關系，所以維持現狀就好。

然而克拉克剛剛和她吵架了。

莉迪亞的情緒無法再壓抑下去。她執拗地拽著克拉克的披風，而她的便宜導師依舊對她小心而關切。

只是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看熱鬧的戴安娜身上。

神奇女俠將拳頭抵在唇邊遮掩住自己的笑意，清了清嗓子：“嘿，兩位，你們之間有什麽問題請回家解決。我還在這裏。”

莉迪亞抿著嘴，乖乖地轉頭去看不知道在做什麽的神奇女俠。

戴安娜·普林斯，神奇女俠，超級英雄，亞馬遜族戰士，奧林匹斯的半神。

她沒有穿那身標志性的戰衣，而是一身淺蔥色的典雅長裙，風衣與長裙同長；她也戴著眼鏡，金屬邊框的眼鏡不知道比克拉克的要時尚多少倍，本就高挑，還踩著恨天高，幾乎和克拉克一個高度了。

她摘下鏡框，露出那雙銳利的藍色眼眸，對著莉迪亞慢慢綻開微笑。

小姑娘舔了舔嘴唇，沒放開克拉克的披風，但是非常非常好奇戴安娜的靈魂會是什麽味道的。

可惜她現在感知不到。

莉迪亞緩緩地嘆了口氣，有那麽點沮喪。

“莉迪亞·萊克西。”

戴安娜稱呼了她的全名：“你想知道，你的能力是如何來的嗎？”

莉迪亞緩慢而鄭重地點頭。

系統那個家夥都不敢肯定，她不如相信戴安娜，何況她早就有預感了。

女俠臉上的笑意愈加柔和。她看著莉迪亞，就好像在看著什麽晚輩一樣。

“我來自天堂島，是沐浴在宙斯恩澤下的亞馬遜戰士，”她說，“同時，我的母親通過宙斯之血孕育了我，我擁有宙斯的血脈，在奧林匹斯脫離時沒有出生，因而身為半神，得以留在地球。”

“奧林匹斯已經自成空間幾千年，海神一脈登上奧林匹斯山一同離開，而冥神一脈退居塔爾塔洛斯，將完整的地球空間交付人類，自此，只餘下神靈的傳說，不再有神靈存在。”

“你見過的索爾洛基等北歐神話原型同樣來自另一個空間。他們由世界樹孕育，生長於其他空間，才能在規則的守護下來到地球。而於地球中孕育的奧林匹斯眾神卻不能再以真身進入地球空間。”

戴安娜身為唯一一個可以自由出入兩個空間的存在，她對這些秘辛了解得比較通透。

她繼續說道：“我已經向宙斯求證過蝙蝠俠的懷疑。”

克拉克默默地看著戴安娜，再瞥一眼認真傾聽的莉迪亞，覺得一肚子話都被憋回了家。

“血脈本身是會傳遞，但只有覺醒才會繼承神明的力量。幾千年過去了，竟然還有你繼承了神明的力量，”她笑著說，“紐約的雷霆，是你做的吧。”

莉迪亞沒有那段記憶，真的不知道。

“你與我同樣擁有宙斯的血脈，莉迪亞，”戴安娜為她下了結論，“我很高興，如果需要的話，我可以幫你。”

莉迪亞沈默了好一陣子，這才在克拉克與戴安娜雙重目光下，露出了一個茫然而無措的表情。

“但是……”某些猜想得到了證實，莉迪亞卻並沒有覺得輕松。

她扯著克拉克披風的力道更大了一點：“那我哥哥他……”

神奇女俠笑著搖了搖頭：“盧瑟……他會以他人類的身份自豪的。眾神在地球上遺留的血脈比想象中的要多，就算是宙斯也無從知曉起源。不過可以確定的是，莉迪亞，你的血脈只會遺傳給女性。”

所以，是來自母系的血脈，並且追溯祖上，全部都是女孩兒。

小姑娘默默地消化著事實，垂下了眼睛。

“那我現在……是因為見到你，對嗎？”她問，“你知道為什麽嗎？”

戴安娜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尷尬起來：“呃……宙斯還在回憶……”

行吧，風流債太多，神明自己都算不清楚。

系統在她腦袋裏好奇地碎碎念，倒是莉迪亞咂咂嘴，好像沒有覺得很意外。

紅發姑娘慢慢地松開手，向後退了一步，去看克拉克：“你聽到了？”

披風回到了自然垂墜的狀態，克拉克有種說不出的尷尬。

小姑娘的眼睛依舊粘在克拉克身上，專註而執拗：“你想說點什麽？”

“……”

藍大個無話可說，總覺得說什麽都不對。他沐浴在莉迪亞專註的目光下，總有種自己無處可逃的錯覺。

逃？

他為什麽要逃？

然後，莉迪亞站在原地，抿著嘴，認真地張開雙臂，好像一直沒有變過。

她的聲音有一點發顫，但語氣是絕對堅定的。

她說：“抱抱。”

“抱歉，大都會南部碼頭似乎出了點意外，我得走了。”

藍大個板著臉這麽說著，落荒而逃。

戴安娜慢悠悠地將鏡片重新架在鼻梁上，發出嘲諷。

“呵，男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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